黄永玉认为,画家不是狼群,不是狮子,是不需要成群结党的。因为艺术是个体劳动,成群结党就变成了一种势力,是一帮画家在艺术上擂鼓助威,而不是艺术行为。
“文革”刚刚过去,黄永玉就在自家的墙上画了一幅很特别的画,到过他家的朋友发现,“罐斋”里又多了一扇“窗户”。刚去的朋友都没看出来,这扇“窗户”其实是黄永玉用画笔画出来的,“窗外”还画了树,坐在那里,画家郁风都觉得这个窗能够通外面,在他那儿待着实在是很舒服。
80年代初,一个电视摄制组跟随黄永玉回到湖南凤凰,他们打算拍一部名为“鬼才黄永玉”的片子。这一年的农历正月初一,黄永玉邀上摄制组的年轻小伙子们,到古城里去看看凤凰人的新年。而在浓厚的新年气氛里,多年没回来的黄永玉自己却先被感染了,一阵舞龙的锣鼓响起后,黄永玉把手上的烟斗往兜里一揣,说了声“我来舞”,就“噌”一下蹿上去了,接过舞龙者手中的龙,舞将开来。那个龙头很重,要和着掌握尾巴的那十几个人起舞,没有一定的体力是绝对玩不动的。
在很多朋友的记忆里,黄永玉在“文革”之后,似乎年轻了20岁。没过多久,黄永玉找到北京的交通部门,要求考汽车驾照,并一再声称,虽然自己年近花甲,但年龄绝对不是问题。为此,当时的交通部门专门为这个老人举行了一次考试。
而更多人不知道的是,其实在此之前,黄永玉就已经骑着摩托车、叼着大烟斗满街跑了,这在那时的北京城,确实也比较新潮。有时候他还跑到公路上去开汽车,当时还没有很多高速路,郊区的车还很少,他就在大直路上飙车。或者是去汽车装修店,把他那车装饰一下,贴上膜啊什么的,简直跟年轻人没什么差别。
这位北京城里的时尚玩家,也在邮票设计上大玩了一把。1980年1月,中国第一张生肖邮票--猴票在全国发行。邮票上的猴子拥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,憨态可掬,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,这是黄永玉为纪念自己养的小猴子而画的,后来成为猴票的图案。如今,面值8分的猴票已经涨到了1600元,收藏价格翻了近两万倍,被誉为“集邮史上的神话”。
猴票问世后的第二个农历猴年春节,我们再次看到了黄永玉画的猴子,与猴票相比,猴子的形态变换更多样,颜色更丰富。而这种变化,也充分体现在黄永玉画的荷花上。就像当初在美术学院教学生一样,黄永玉自己从没有放弃过积累,为了将荷花在不同时刻的变化一一展现出来,黄永玉坐在池塘边,一连几个小时守着花开花合。至于在这上面画了多少素描,更是无法统计,他自己估计大概有八千多张,为此他还专门刻了一个图章,叫“荷花八千”。
他把版画的线条用到荷花的线条里面,因而有一种刻线的力量。而在画画的工具上,黄永玉也别具一格,不仅仅是画国画用的毛笔,就连板刷和丝瓜瓤,在他的手上都大有用场。这种不拘传统的做法,当时就在画坛引起了不小的震动。
黄永玉的画在北京荣宝斋的大厅里出现得越来越多。他经常就在荣宝斋的里边创作,画成的作品荣宝斋当场收购,付给稿费。然后黄永玉就会到全聚德吃烤鸭。
香港是举办过黄永玉人生第一次个人画展的城市。从1986年起,香港大会堂等艺术展馆中,黄永玉的画就成为这里固定的拍卖品。而这个时期的黄永玉也在香港吸收了西洋画的色彩特点,把它运用到中国画上,使自己的画风更加成熟。
在这个宽松的环境里,黄永玉有了新的创作,也有了新的住宅。黄永玉的家位于香港太平山的半山腰,故取名为“山之半居”。这里成了一个文化沙龙,每天工作完了休息的时候朋友来聚聚,黄永玉觉得是个乐事。
在暂别香港的生活后,黄永玉沿着塞纳河来到了翡冷翠。他带着小板凳,支起画板,沿河写生。塞纳河畔是近代法国印象派的发源地,他们的众多作品也散落其间。画家莫奈曾经把对光线对色彩的理解,画成了三幅画,这给黄永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在黄永玉看来,这些绘画方法,在色彩上有着许多妙处。凡·高的作品,画面上充满了阳光下的鲜艳色彩,给人响亮和明朗的感觉;而画家塞尚,则继续在颜色的基础上发展了立体感。
黄永玉顺着欧洲艺术的历史长河,溯流到“文艺复兴”之源的佛罗伦萨。这里到处是美妙的中世纪建筑和灿烂的古典绘画。黄永玉的儿子黑蛮说黄永玉只要一上街,就不停地画画,一个月时间都在街上,哪天回来,在家里又不停地画。大量的作品就是在那时候创作出来的。
黄永玉利用回香港的机会,展出了他在国外的作品。与以往不同的是,名为“从塞纳河到翡冷翠”的画展是图文并茂,除了大量的画作外,还有一套同名的散文集,展览再次获得了巨大的成功。
黄永玉这一时期的画作,线条简练而准确,色彩艳丽而丰富。在许多人的眼里,这像极了欧洲画家的风格,惟一不同的是,黄永玉使用的是宣纸和毛笔。
从七八十年代的荷花,到九十年代的巴黎和翡冷翠,黄永玉的绘画,都在按照他的“黄氏法则”不停发展而又自成一派。
然而当有人劝黄永玉建立一个什么画派时,却遭到了他的一顿痛骂。他认为,画家不是狼群,不是狮子,是不需要成群结党的。因为艺术是个体劳动,成群结党就变成了一种势力,是一帮画家在艺术上擂鼓助威,而不是艺术行为。
从香港回到意大利,黄永玉继续穿行于佛罗伦萨的小街古城。沿着达·芬奇的故居向山丘上走,有一座空房子,黄永玉将它买了下来。中世纪的建筑用石头砌成,总有许多的窗户。在窗户里看得久了,黄永玉就常常把画架支在人家门口。
上世纪90年代黄永玉在意大利举办了个人画展,看过了他画中的佛罗伦萨后,意大利人赠给这个中国的老头一份礼物--由意大利总统颁发的“总司令勋章奖”。
黄永玉爱讲段子,深刻的搞笑的,真实的荒诞的,总是信手拈来,出口成章。有时听者不免称奇。严肃的时候,他会给你透露出一些秘诀及方法,比如说,他常带一个小本子,如果妙语警句突现脑海,他会随时记录。就像他说的一样,如果他天天画荷花的速写,下次着墨的时候,想都不用想,荷花就跃然了。当然,除了语言的生动外,他说段子还辅以手之舞之眉眼动之,这就更引人入胜。
讲到改革开放初期,有一类人总认为“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”,他是这样描述他们的:你看,在外国连乞丐都穿西装!而且他们都好有学问,他们都说英语!
他讽刺人小气,一口气就能说上四五个守财奴的段子。比如这个:
阿凡提骑毛驴到朋友家吃饭,朋友小气,只有清茶淡饭,阿凡提问:“为什么没有肉呢?”朋友说:“家里什么都没有啊!”阿凡提说:“你去把我的毛驴宰了,今天就吃驴肉。”朋友问:“那你骑什么回家?”“就骑你家后院的鸡回家啊!”
他爱养鹦鹉,北京的万荷堂,凤凰的玉氏山房,处处闻啼鸟。他的画作,常常是在巨大的摇滚音乐夹杂着鸟鸣狗吠中完成的。他家的鹦鹉,常常会讽刺地说“老板,你好”,过年又说“恭喜发财”,有时还讲英语。关于鹦鹉的故事,他有时一口气可以说上好几个,最好笑的是这样一个:有人丢了一只鹦鹉,很焦急,怕鹦鹉把他曾花了时间教给它的东西说出来,左思右想后,决定在报上发表声明:本人的政治观点与丢失的鹦鹉完全不同。
黄永玉的段子及故事中,有些是他从别处听来的,有些是他自己创作的,比如,他说井底之蛙,人们往往认为井底只有一只蛙,他要创作的《井底之蛙》中,却是一群蛙。这些青蛙常常开会,他们谈政治,讲文化,有时为着某个问题还争得面红耳赤,他们的一个共同特点便是:认为天只有井底那么大。
黄永玉也喜欢作对联,这几年,家乡旅游旺起来了,他作了一堆对联,都是以诙谐态度作的。如“水秀山清风景好,红男绿女送钱来”。又比如,“大嫂沿河开餐馆,幺妹满街卖姜糖”。这些描述荡漾着凤凰新的风俗及情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