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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.12.27来源:人民网书画
凌乱,是齐整秩序的一种对立,二者相互依倚转换,方有这活色生香的美景,有这诗意盎然的人生。
湖边散步。水边石上立着几只白色小鸟,站成一排,煞是可爱。风姿飒爽的小灌木,被修剪成同等高度,整齐有序。未修剪的花木则任意生长,簕杜鹃枝子有弧度地伸展开去,像杂乱无章的线条,细枝依附粗枝,粗枝搀着细枝,冲锋陷阵般在乱团中长出一条生路。绿叶点点,玫红、大红的三角梅缀于其上,凌乱中有一股倔强的生命色彩。
拾级而上,小亭边有几丛佛肚竹,圆肥得可爱,加之节与节之间距离较短,越发显得憨态可掬,数十根拥挤在一起,乱糟糟抱团生长,却又极和谐、养眼。
极目四周,便发觉无一处不乱。树头枝叶披离,地面杂草丛生。小河大湖,中心处波光粼粼、光鲜明亮,近岸处杂乱不堪,各种木棍纸屑枯叶被水流推送此处,聚在一起,蓬头垢面,如同树梢与树根,枝头新叶俏舞,树根腐叶横陈,这乱,也是遵循自然规则而生成,就像大地上,有阳光处,也必有阴影。各种各样的乱,无时不在的乱,构成了未加修饰的大自然,却又乱得恰到好处,赏心悦目,摇曳着无法言说的动人风致。
乱石穿空,惊涛拍岸,卷起千堆雪。瞬间打破既有的现象与景象,在眼前涌动出独一无二的画面,此为壮观;滴溜溜圆脆的燕语莺声中,姹紫嫣红变幻,乱花渐欲迷人眼,此为优美。轻云、细雨遇了小风,整齐的队形便乱了,斜着直着,于是,雨们在空中碰撞、奔跑,从四面八方跌落。相比之下,雪花儿就飘逸得多,随风旋转,便是落下也悠扬如音乐般惟美。
有一种乱,美得如画,是花谢花飞飞满天的落红,吟着伤感的诗,林妹妹的心也从来没有平静过;还有一种,凄清动人,如诗一般,一生为绿叶,一朝归故土时,方能随心畅意追逐秋风。至若荷塘中此起彼伏的蛙鸣,热浪里声嘶力竭的蝉声,蒙蒙乱扑行人面的柳絮,在文字里流成画、留作诗,当然,也有人不喜,聒噪扰人心烦意乱,但终是季节里特有的美妙音画,不可或缺。
画家吴冠中先生善于用点、线与面,黑、白、灰及红、黄、绿等有限元素来构成千成万化的油画,如《春如线》、《点线迎春》等。画中线条纷飞乱舞 ,黑、绿、红、灰,纵横纠缠在一起,产生动荡、奔放、多变的力量。
有个成语叫“粗服乱头”,指不讲究修饰。出自南朝宋刘义庆《世说新语·容止》:“裴令公有俊容仪,脱冠冕,粗服乱头皆好……”是说晋代的中书令裴叔则容貌英俊,即使不戴冠冕而“粗服乱头”也很美。南唐后主李煜,早期词绮艳香浓,有富丽之气,后期经历大悲大痛,以歌代哭,洗净铅华,朴素如话。《人间词话》评曰: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,感慨遂深,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。周济形容后主词为“粗服乱头,不掩国色”不假雕饰者,是为真性情,也更接地气。这般的天籁,已有了真切的情感为依托,到了不需要借助雕饰的地步。
久别相聚的老友,杯盘狼藉、纵情高歌,乃至语无伦次,没有人会说你失态失仪。遇见意中人时,乱跳的心带动脸上红霞,手足无措的不安,但,这难道不是久违的、令人心动的羞涩吗?有一次去朋友家, 一进门,孩子们在屋里疯跑,大呼小叫,玩得正尽兴,家里乱七八糟,玩具、枕头扔得到处都是,朋友摊着两手,无奈地说:“没有办法,太乱了。”可是,这才叫快乐不是吗?多少乐趣在其中呀。
凌乱,是齐整秩序的一种对立,二者相互依倚转换,方有这活色生香的美景,有这诗意盎然的人生。人间万事,急匆匆倏乎而过,嘈杂杂争名夺利,纷乱中得隐,喧嚣中求静,桃花源成为所有人心中美好的向往。然而历朝历代,开国者多于纷繁乱世中起家,社会得以整治清明。遥望时光,炉内篆香,香烟乱作各种形状,盘恒千古,点香人在何处?推窗放眼,街市繁华,商铺林立,人声熙熙,吆喝并起;乡村更有鸡飞狗跳,牛羊满地,吵嚷纷乱的市井风情,热热闹闹热气腾腾的小日子,无论多么纷乱,内里始终深藏无限贴心贴肺的温暖,而成为我们生命中永恒的全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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